海通和尚--自目可剜，佛財難得 -- 四川 樂山大佛

自目可剜，佛財難得
─海通和上小傳（上）

江千里兮洪波翻

四川盆地的西南部，

在距成都南方大約160公里的一塊土地，

在秦始皇的時代被稱為南安。

經過數百年的光陰，到了北周，

南安被改名為嘉州。

隋朝的時候，又改稱眉州。

唐代又改回嘉州。

儘管這塊土地在每個朝代的名字都不相同，

卻始終保持著繁榮，人文薈萃的寶地。

同樣沒有改變的是，有三條浩瀚的江水齊聚此地。

首先是
對四川最重要的岷江，其次是青衣江，第三條是大渡河。

因為三條大水同時匯聚在凌雲山下，

凡是遇到大雨季節，江水暴漲，很容易造成氾濫。

所以自古以來，水患便一直困擾著嘉州的居民。

當時的人形容這裡險峻的水勢，說道：

在昔岷江，拔日漂山，東至犍為，與涼山鬭。

突怒哮吼，雷霆百里。縈繳觸崖，蕩為厱空。

舟隨波去，人亦不存。

水勢湍急險峻，

汛期來臨時，

船行到這裡的人們不免要心驚膽寒，

生怕被大水吞沒，

或是被激流衝擊撞上一旁的懸崖而粉身碎骨，

造成寶貴的生命一條條的流失。

石可改而下，江或損而平

唐玄宗開元元年（713），

有一位從貴州來的高僧海通和上，

單獨一人徒步走到四川的嘉州。

他雖然不是本地人，

但是不忍心見到水患繼續奪走人們的性命，

發願要把整座凌雲山鑿空，

用來雕刻一座與山同高、與天同壽的大佛，

憑藉著佛陀的威神之力
鎮守三江，讓水患不再發生。

海通發願之後，

便開始四處化緣，把募到的財富儲蓄下來，

準備鑿山雕佛。

可想而知，他立刻受到很多人的譏笑，

人們說：「把一座山雕成佛像，

這麼大的工程，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辦到？」

也有人說：「就算你籌到足夠的款項，

能夠開始建造這座大佛，

也不可能在你活著的時候完工。

還是省省力氣，趁你還活著的時候做點有用的事情吧！」

甚至還有人對海通嗤之以鼻：

「佛像是死的東西，怎麼可能鎮住水患！

孔子一輩子都不談怪力亂神的事情，要治水也應該效法

中國的古代聖王大禹，

現在怎麼能夠放任一個信奉外來宗教的人亂來？」

這些質疑海通都預料到了，

他的頭腦很清楚，怎麼可能想不到？

他不和那些看衰他的人爭辯，

只是說：

「無論山有多高，山上的石頭多麼巨大、泥土多麼沉重，

只要持續去挖，總有一天能夠剷平；

三條江水的水勢無論多麼浩大，水流多麼湍急，

只要持續地去治理它，總有一天能夠讓水患平息下來。

中國的古書《列子》早就講過愚公移山的故事了，

愚公從來沒有打算在自己有生之年移走高山，

但是他的子子孫孫會繼續努力下去，

這樣的精神連山都害怕，

連上天都被他感動，於是施展法力把高山移走。

我們用一樣的精神去建造大佛，

佛陀也會用他的威神之力護持我們的。」

於是海通在凌雲山上鑿了一個小石洞住在裡面，

每天出外化緣，

企盼有一天能夠募到足夠的錢財雕鑿大佛。

經過很多年的時間，

通一心一意為建造大佛而奔走，

逐漸籌到了一筆可觀的款項。

終於，他可以準備開始開鑿大佛了！

文／李忠達（台北）
更多資訊請參閱《普光世紀7號刊No.1507》

自目可剜，佛財難得
─海通和上小傳（下）

一眸懸九頂，雙手障三江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

當地的一名地方官

聽到海通累積的財富非常豐碩，

動了貪念，便跑來找海通索取賄賂。

他語帶威脅地說：

「海通！你要建大佛的地方，在我管轄的地區裡面。

這麼大的工程，我不能不過問。

一個出家人，管不了那麼多的錢，先交給我幫你好好管理。

否則，我不敢保證大佛的工程能順利進行喔！」

海通很心痛。

他花了很多年的時間募款，

看過多少人的白眼，聽過多少嘲弄諷刺，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籌到造佛的錢，

為的不是自己，為的是人們的平安

這筆錢他怎麼可能輕易地拿給一名貪官！

他硬是頂撞回去，對這個貪婪的地方官說：

「我的眼睛都可以挖下來給你，

但是用來造大佛的錢，你是怎麼求都求不到的！」

地方官看到海通不肯順從就氣炸了，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邪惡的冷笑，說：

「好啊，你有種說這話，
你就把自己的眼珠挖下來讓我看看！」

海通二話不說，手指伸到眼窩裡就把眼珠子給扯了下來，

他的鮮血狂噴，把整件袈裟都染成鮮紅色的。

目光炯炯的眼珠，現在只剩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但是海通的手沒有顫抖，聲音反而更加沉厚堅定。

他把眼珠放在盤子上捧給那名地方官，

這位被貪念驅使的地方官見狀，

被海通驚人的氣魄震懾住，再也不敢多講話便離開了。

從此海通只剩一隻眼睛，

但仍然繼續建造大佛的工作，絲毫不以為苦。

旁邊的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大慟，

他們情不自禁的敬拜海通，

紛紛說：「頭目腦髓、身肉手足、五臟六腑，乃至性命，皆可佈施。

這種完全忘卻自己的境界，

只有大菩薩、大修行人才能夠做得到啊！」

事情一傳開來，

州的人民都志願前來幫忙，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當時的人描述這種盛況說：
人夫競力，千鎚齊奮，
大石雷墜，伏螭潛駭，巨谷將盈，水恠亦空。

沒過幾年，
開鑿大佛的工程非常順利，全身的輪廓便成形了。

遺憾的是，大佛的膝蓋以下尚未完成，海通便過世了。

他果真沒有在活著的時候看到大佛完工，

但他始終以「成功不必在我」的態度來建造大佛，

並且把別人來幫忙這項工作歸功給佛菩薩的護持。

海通死後，

開鑿工程失去了主持人，捐助的資金也不夠用；

加上唐朝經歷了安史之亂，

戰爭造成大量的家破人亡，民生凋敝，

也沒有力量來繼續開鑿大佛。

幾十年過去，

到了唐德宗貞元元年（785），

南康郡王韋臯來治理嘉州，

他的出現帶來了轉機。

他開始籌畫繼續修建大佛

貞元五年（789），

德宗皇帝下詔，命令全國廢棄的寺廟都要重新整修，

於是韋臯和工匠們發心捐贈五十萬俸錢，投入興建大佛的工程中。

最後，終於在貞元十九年（803）完工了。

距離海通和尚開始募款的時間，

已經經歷了近九十年的光陰。

從此以後，行船的人見到大佛，便安下心來，

即使水勢湍急，也不再恐懼。

海通所發的大願沒有在自己的手上實現，

但是後代的人看到巍峨的樂山大佛，

都要讚嘆大佛的鬼斧神工，以及海通不屈不撓的骨氣

「山蒼蒼兮水悠悠，維海師之烈兮，將與天地而長留。」

海通的氣魄，將與山水同壽，在天地之間長存。

文／李忠達（台北）
更多資訊請參閱《普光世紀7號刊No.1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