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文到中醫
溫文儒雅的張釗漢,
從外表很難想像他曾是保家衛國的職業軍人。
國中畢業後,進入空軍機械學校士官班就讀的他,
之所以會選擇讀軍校,是因為「讀軍校有薪水可以領」。
軍校畢業後,求知的慾望讓他更上一層樓,
考上了成功大學夜間部中文系,
並在父親「中文和中醫只差一個字」的鼓勵下,
開始鑽研中醫。
「一開始是自己看書,民國七十三年要參加檢考之前才去補習。」
張釗漢說。退伍後,「失業」的恐懼讓張釗漢沒有回到故鄉三重,
他選擇到內湖,為中醫師考照努力衝刺。
張釗漢說:「在內湖這一年半的時間,
我是以『破釜沈舟』的決心,
專心準備中醫師的照考試。」
辛勤耕耘,得來的是甜美果實,
民國七十五年,張釗漢取得了中醫師執照,
南下高雄縣鳳山行醫,半年後轉到台南縣新營,
就此落地生根。
平淡生活起波濤
民國七十七年,張釗漢與在郊遊認識的成大學妹
施淑偵結婚,婚後育有兩女一男。
在他的人生哲學中,只想平平淡淡過日子,
夫妻共同經營好家庭,
把子女拉拔成人之外,不復他求。
也因為他的這個觀念,在施淑偵接觸慈濟後,
雖然很有心要投入,
但總在張釗漢「把家顧好、
把小孩帶好」的要求下,只能默默地收善款。
張釗漢理想中的平淡的生活,
在施淑偵罹患乳癌後破滅了,
整個家庭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八十九年初,確認了施淑偵的病況後,
張釗漢在「切除局部」、「整個切除」的手術同意書中
選擇了復發風險較小的「整個切除」。
手術完成後,他發現醫生只切除了局部,
很不放心地問了兩次:
「只切除局部,會不會原處復發?」
主刀的醫生很肯定的告訴他:「不會!」
出院後,因為施淑偵虛弱的身體無法承受化療,
於是夫妻倆的生活型態有了重大改變。
每天一大早就去爬山、運動,吃的是生機飲食,
希望藉此改善施淑偵的體質。
經過一段時間後,施淑偵的傷口始終無法癒合,
同時感到骨頭會疼痛,
再到原開刀的醫學中心檢查,發現癌細胞在原處復發,並已轉移到骨頭。
張釗漢問主刀的醫生,
當初為何沒全部切除,並肯定不會原處復發?
醫生把全部責任歸咎於未做化療,
並評估施淑偵再開刀多頂剩半年的壽命,
同時身體太虛弱無法做化療,拒絕再動手術。
轉往另一所醫學中心後,雖然動了第二次手術,
但在癌細胞已轉移的情況下,情況仍很不樂觀。
地獄酷刑般的折磨
癌細胞不斷的侵蝕,施淑偵的疼痛
一天比一天劇烈,那種疼痛,就像被割骨抽筋,
比地藏經的地獄酷刑還要苦。
九十一年中秋過後,張釗漢到東山鄉的山上
找了一間房子,讓施淑偵專心養病。
「說拋家棄子,一點也不為過。」
張釗漢把孩子託親友照顧,
每天清早下山到診所上班,下班後立即趕回山上陪施淑偵,
除了研究各類中醫書籍尋找藥方之外,還託人到大陸尋找藥材,
全力挽救太太的生命。
將近一年的努力,終究還是敵不過癌細胞的折磨,
施淑偵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
九十二年中秋節前幾天,
施淑偵說:「上山是來求生的,我看我是不行了,
我們下山與孩子團圓吧!」
面對太太的要求,張釗漢是百般的不願意,
因為他知道,下山就是投降,就是判死刑;
在太太的一再要求下,中秋節前,
施淑偵回到家中,和孩子一起渡過生命中的最後一個中秋節。
之後,施淑偵的病況急速惡化,身體的疼痛加劇,
在止痛劑已完全無法控制疼痛下,
張釗漢想到了嗎啡;由於嗎啡是管製藥品,必須由醫師開立處方,
於是他帶著施淑偵到第二次開刀的醫學中心就診。
在候診室等待的當下,施淑偵已痛得死去活來,
張釗漢對醫生說,病人已痛得無法忍受,
能不能先看診,換來的是冷冷的答覆:「排隊來!」
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拿到了嗎啡;
回到家中後,由於往返路程的顛簸,
施淑偵整整躺了兩天無法動彈,
更糟糕的是,嗎啡也無法止住身上的疼痛。
張釗漢說:「那時候最多曾請了四位看護,
排班幫她按摩來減輕疼痛。」
擔任看護的蔡華美說:「張釗漢對太太用情很深,
除了上班,其他時間都全程陪著太太;
夜晚,只要聽到施淑偵的呻吟,
都會馬上驚醒問太太哪裡不舒服。」
心蓮病房逢良醫
施淑偵的狀況愈來愈差,蔡華美建議,
可以考慮住進大林慈濟醫院的心蓮病房。
因為醫院拒收動第二次手術,以及拿嗎啡的不愉快經驗,
讓張釗漢對西醫已失去信心;
在蔡華美的勸說及施淑偵對慈濟的信任下,
他決定先去看看再說。
張釗漢說:「當時只是想先去看看瞭解一下,
卻帶給我很大的震撼。」
在與陳世琦醫師詳談後,陳醫師留下手機號碼給張釗漢。
「留下手機號碼,等於隨時待命,怎麼有這麼好的醫生!」
張釗漢有著滿滿的感動。
陳醫師讓他解除了心中的疑懼後,
施淑偵住進了大林慈濟醫院的心蓮病房。
經過詳細檢查,陳醫師請張釗漢要有心理準備,
因為
施淑偵的狀況很可能只剩下一個禮拜的時間了,
目前就是先以嗎啡來止痛,減輕她的痛苦。
「嗎啡沒有效果,我們已試過了。」
「是劑量控制的問題。」陳醫師對張釗漢解釋說。
第一劑嗎啡注射進去,施淑偵的疼痛不但未得舒緩,反而全身冰冷,
嚇壞了張釗漢,
雖然陳醫師解釋這是劑量控制的問題,他仍不敢再「冒險」。
施淑偵說:「我一看到陳醫師,對他就有信任感,我願意再試試看。」
第二劑的嗎啡,終於讓施淑偵的疼痛暫時緩和了下來。
面對時日不多的妻子,張釗漢想的是,如何延續她的壽命。
在學長黃金鍾的建議下,
嘗試用人參濃湯給施淑偵喝。
所謂人參濃湯,
就是將人參比照煎藥般,整條人參用三碗水煎成八分。
第一碗濃湯喝下後,施淑偵的精神有明顯的好轉,
就這樣持續天天煎人參濃湯讓她喝。
「人參有天、地、良三個等級,
我都買最高『天』字級的來煎,
一個月光人參的費用就要十幾萬。」
張釗漢說:「起先是偷偷讓她喝,
後來被陳世琦醫師
看見了,他並不反對,就不再躲躲藏藏的,
有時陳醫師來巡房,還會請他嚐嚐呢!」
悟出疼痛療法
在陳世琦醫師及其醫療團隊的用心照護下,
施淑偵的生命是延續下來了,
但癌末身體上的疼痛仍是一大折磨,
除了藥物控制,就是靠著按摩來舒緩。
有一次張釗漢在幫她按摩臀部時,
施淑偵鼠蹊部的疼痛突然得到緩解,
這發現讓張釗漢重新思考,
莫非疼痛的起源處不在痛的地方?
於是,他開始試著在施淑偵身上,
尋找疼痛的起源處加以按摩,結果每次都能得到緩解。
他再把這發現應用在到診所求醫的患者身上,效果奇佳;
這也讓他悟到,
原來患者感覺的痛處,只是個影子而已,
如果只是在影子上下功夫,是沒有效果的。
「那時候,讓我體會到圓覺經裏面說的
『當知菩薩……不重久習,不輕初學,何以故,
一切覺故。』」
張釗漢說,人的潛能總在最困難的時候被激發,
豁然領悟之後,可以創新很多手法。
每次在施淑偵身上尋找出的痛源,
應用在患者身上的效果,張釗漢都會和太太討論;
施淑偵則叮嚀他:
這一套可以救很多人,要好好研究。
在心蓮病房住了將近十個月,施淑偵還是走了。
而她隨時出現的疼痛,
讓張釗漢翻遍了她身上的每一條筋來尋找痛源,
不但舒緩了疼痛,更因而開創出疼痛療法。
張釗漢的胞姊,張麗華談到施淑偵,
總有無限的感嘆:「應該是老天爺有任務給她,
要來教導這套手法的。」
張釗漢更加用心去研究這套手法,他說:
「這輩子引導我用心去面對病患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太太的鼓勵,另一個是陳世琦醫師。」
施淑偵在大林慈濟醫院的這段時間,
張釗漢從陳醫師及其醫療團隊的身上,
看到了醫師如何用心去面對病患。
「受到陳醫師的影響,現在,即使是在休診時間,
只要有人按門鈴,我就會開門,
在這時間看診的就是義診,完全不收費。」張釗漢說。
接續太太未完成的路
最讓張釗漢感慨萬千的,是施淑偵臨終前的一段話:
「唉!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一件事,
就是做了慈濟的幕後委員,專門為慈濟收善款,
但還來不及走到幕前,生命已到盡頭。」
告別式的那一天,
張釗漢對著施淑偵的遺像說:
「妳放心的走,
沒有完成的心願,我會幫妳完成。」
為了實現太太未完成的夢,
張釗漢開始投入慈濟人醫會的義診、往診。
只要慈濟活動邀約,他一定以慈濟為優先。
張釗漢比較傾向參與義診,因為可以服務較多的病患。
有一次的義診,
其他科別的醫師看到大排長龍的疼痛患者,
對他說:「你好幸福。」
張釗漢說:「推拿雖然辛苦,但看到這麼多疼痛的病患,
我能在這裏幫他們解除痛苦,當下覺得自己是真的好幸福。」
慈濟有眾多的環保、福田志工,
筋骨傷痛的問題普遍存在,
張釗漢希望能走遍全省,
到各個慈濟據點傳授疼痛療法,幫助這些為愛付出的志工。
「她很喜歡慈濟,很想親近證嚴法師,
雖然我並不反對她募款,但每次想要去參加慈濟的活動,
我總會要她把家顧好就可以了。」
張釗漢說:「以前是我障礙了她;
在我有生之年,我會走完她未完成的路。」
讓患者遠離疼痛
施淑偵希望他用這套手法救人的心願,
一直在張釗漢的腦海中縈繞。
他決定把這套手法公開,
除了應邀到各大醫院講述疼痛療法,
也接受各社會團體邀約免費教導。
在姐姐張麗華的鼓勵、協助下,
民國九十五年二月,疼痛療法的小冊子出書,
十月開始拍攝教學影音光碟。
原本張釗漢還在猶豫是不是要這麼早拍攝,
因為他想準備更周全後再來拍。
在弟媳往生後,就結束瑜珈教學工作,
到弟弟診所幫忙的張麗華說:
「人生無常,要趕快去做;
弟媳是用生命在示現,我們怎麼可以停下來。」
影音教學拍攝完成後,
姊弟倆一再重看,總覺得好像有某些不足。
「或許是因緣吧!」
張釗漢說:「感覺不足的地方,
從光碟反覆研究後,終於有所突破。」
重新拍攝、製作定案後,
張釗漢自費委製,光碟只送不賣。
詳細的示範解說,讓一般民眾不必醫師指導,
就可以從光碟內容學到疼痛療法。
計劃把這一套疼痛療法推行到全世界的張釗漢,
以老子的
「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自勉。
張釗漢說:「疼痛推拿術屬民俗療法,人人可學。
如果把這一套以商業手法行銷,
相信可以很快就賺到很多錢,但這不是我要的,
我只希望所有的患者都能遠離疼痛,
相信這也是太太要我做的。」
他的心裏還有一個最大的心願,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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